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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蒙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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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蒙混

出門時, 蕭芫罕見選了個松花色的外裳,壓了幾分天生的嬌艷冶麗,往慈寧宮去的步子也沒有往日快了, 看起來端莊淑雅了不少。

後頭跟著的漆陶丹屏對視一眼, 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路總有盡頭, 抵達時只見慈寧宮殿門大開, 隱約有熟悉的聲音從殿內傳出。

聽著並非前朝臣工奏對,而是內宮之人。

那人話語間腔調明凈, 每個字的尾音皆十分利落。

轉過屏風,擡眸一瞧, 果真是淑太妃。

視線稍移, 蕭芫身子一僵, 怎麽李沛柔也在?

早不來晚不來, 偏生在這個時候來, 若姑母此刻便問昨日之事, 豈不是將現成的笑料送到了她手上?

蕭芫內心天人交戰, 面上卻不動聲色, 十分沈穩地依次向姑母、淑太妃請安。

宣谙姑姑適時在太後側下首鋪了個席墊, 蕭芫安安靜靜、分外端莊地過去落座。

含著客氣的笑容微微低首,聽著她們接著方才的繼續寒暄。

盡量讓自己不顯眼。

淑太妃為人大方爽快、行事高瞻遠矚, 向來足不出戶, 只在棲和宮過自己的日子, 多年以來與姑母井水不犯河水。

這也是她得以在宮中頤養天年最重要的原因。

蕭芫想不通, 為何淑太妃這般低調的人,能生出李沛柔這樣天天上躥下跳的女兒, 性子何止不相像,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總不能是先帝的性子如此吧?

從前也沒聽說過啊。

從飲食問候一直聊到了兒女的婚事, 才終於是進入了正題。

所謂正題,左不過是李沛柔琴技大有所成,故而盼著能在兩月後六月初十的千秋節上為太後與聖上展示展示,聊表祝賀與孝心。

至於為何兩月後的事此時便提,還不是為了將之前變相的禁足找個名正言順的由頭解除了,不然一直這麽拘著,估計都能把她給關瘋了。

來來回回繞圈子的客氣話,聽得蕭芫無聊得發困,眼梢瞄了眼宣谙姑姑,宣谙十分懂她,從背後遞來了一盞茶。

甚至還以手勢問她要不要糕點,蕭芫立刻搖頭,飲口茶不算什麽,若是吃都吃上了,那是生怕旁人註意不到她嗎?

飲下濃濃一口,又悄悄遞了回去。餘光瞥了瞥姑母和淑太妃,見她們都沒往這邊看,心底舒了口氣。

直到雙方友好地結束了話題,蕭芫終於暗松口氣,配合著起身恭送。

淑太妃二人還沒完全走出去,蕭芫便聽宣谙在姑母耳邊笑言,“往日淑太妃帶二公主來時只有一個鵪鶉,今日啊,倒是有兩個。”

“宣谙姑姑!”蕭芫羞惱。

什麽鵪鶉啊,不就是說她不同往日,在姑母面前竟然和李沛柔一樣大氣兒不敢出嗎。

“您怎的還調笑我啊。”

太後睨她一眼,“還不是某人吶,做賊心虛。”

蕭芫鼓鼓腮,一點一點往姑母身邊挪,平日裏翹起來的尾巴無影無蹤,腦門上只頂著乖順二字。

小心翼翼的,連姑母的胳膊都不敢抱,慫唧唧地二話不說先認錯。

“姑母,我錯了。”

太後往坐榻另一邊挪了下,蕭芫矮身坐下,只沾了半個屁股,擡頭獻了個討好的笑臉。

太後似笑非笑:“予可不覺得你錯了,出宮也和予說了,除了將軍府,也只是去了趟東西市,回來還帶了不少‘好東西’。”

此話可謂意味深長,字字不提飲酒,卻好像字字都在暗示。

蕭芫連掙紮的念頭都不敢有,只想著哄好姑母糊弄過這一關。

低眉軟語:“姑母,我真的知錯了,我不該飲那麽多酒的,我沒想到橙花凝露漿那般厲害,您就看在我帶回來的好東西的份兒上,原諒我嘛。”

這軟服得太後頗為滿意,“可長教訓了?”

蕭芫不疊點頭:“長了長了。”

“以後莫要飲這般多,飲酒誤事,若非昨日皇帝去了,你莫不是要在將軍府睡到今日方回?”

蕭芫垂首,老老實實聽訓。

“你醉酒了是想睡便睡,倒是連累皇帝今兒個忙得一點空閑都無,連請安都只能遣人來問候一句。”

“真的啊?”

太後:“你這是何表情,幸災樂禍?”

蕭芫哎呀一聲,愧赧地交代:“還不是……昨日醉了酒,有些丟人嘛。”

“芫兒……”將自己的臉埋起來,欲哭無淚,“芫兒都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了。”

太後點點她,好笑:“那也是你自找的。”

順坡下驢撒了好一通嬌,將姑母哄得開懷,在有人來求見時功成身退,歡快地邁出慈寧宮。

只要姑母不揪她的小辮子,她的世界便是鳥語花香,天藍草綠,妍麗美好。

結果轉過一道彎擡眼一看,二公主李沛柔在她必經之路正中央抱臂立著,一看就是專門等她的。

蕭芫深吸口氣。

剛那句話還是說得太早,姑母放過了她,這還有個討厭的二公主殿下。

李沛柔主動迎上來,幸災樂禍,“呦,我們未來的皇後殿下,昨兒個竟然因為飲酒耽擱了回宮,可當真是厲害吶。”

說著,還鼓了兩下掌,生怕她沒領會到她的意思。

蕭芫皮笑肉不笑,“敢問公主,我昨日回宮還是今日回宮,與你有何幹系?”

李沛柔嘖道:“蕭娘子是我的未來皇嫂,自然得關心了。也不知,飲酒誤事,太後殿下那般嚴謹的人,是如何教訓的啊?”

蕭芫好險沒翻個白眼兒。

覺得自己再和她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口舌,擡步想繞過她往前。

但她往左邊走,李沛柔就堵左邊,往右邊走,李沛柔就堵右邊。

靈活得很。

蕭芫微笑:“好狗不擋道。”

“哎你說什麽!”李沛柔氣得火冒三丈,險些跳起來。

被丹屏牢牢捉住,力道大得她一動都動不了。

蕭芫這下好整以暇,一步一步,從她身旁邁了過去。

“松開,松開!你給本公主松開!快……你們快幫我把她扯開!”李沛柔張牙舞爪地掙紮,卻一點兒都沒掙開。

蕭芫聽著便心情甚好,覺得一開始那句話還是不錯的,李沛柔算什麽,連姑母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哎,蕭芫!”見她越走越遠,李沛柔急了,“蕭芫,你給我回來,你要是不回來,我就把之前賞花宴你對蕭若做的事……”

蕭芫倏然回身。

緩步走進:“二公主在說什麽?賞花宴我何曾碰到過蕭若?”

李沛柔被她看得打了個寒噤,聲音弱下來,“我沒想做什麽,還不是你總不理我,我好不容易出來了,總不能日日堵你吧?”

這話聽得蕭芫無語。

“二公主先惡語相向,現在倒是倒打一耙了。”

李沛柔語噎。

從小到大,她們兩個說話不是一直這樣嗎,以前蕭芫也這樣說過她啊。

不過,好像自從上回她說得過分了之後,蕭芫都不怎麽理她,更別提故意挖苦了。

驕縱的小公主頭一回意識到,有些話說出去便是覆水難收,被砸開的裂縫也永遠無法彌補了。

就像她們,再也回不到以前無憂無慮,你爭我鬥的日子了。

可深宮之中,她只有她一個玩伴啊。

想到這段時日母妃教訓她的,李沛柔沒忍住紅了眼眶。

“蕭芫,我知道錯了,以前是我狹隘,我不該看不起你。我現在已經想明白了,母妃也罵過我了,要算處境的話,我還不如你呢,就算看不起,也該是你看不起我。”

“是我之前不懂事,我再也不會了,你能不能……”李沛柔咬唇,“能不能不要那麽討厭我了啊。”

她之前都不知道,原來,被人用厭惡的眼神看,有那麽那麽難受。

蕭芫一時默然,不知該如何回應。

李沛柔是上躥下跳得討厭,這張嘴也讓人恨不得給她縫上,但她性子直來直往從不知遮掩,壞得坦率也好得坦率,與她相處,是最不用費心思的。

她們罵過架也打過架,有時候氣得都想讓彼此消失算了,可從不用擔心那些宮裏頭的陰私手段。

太過了解,知道對方是什麽樣的人,也知道對方何事會做,何事不會做。

這麽多年你來我往,再沒有感情,打也能打出來幾分感情。

所以,前世被李沛柔在眾人面前揭穿自己身世的遮羞布時,她才會那樣難受,除了內心的敏感與自卑,更是被人背叛的痛楚。

以及由此體現的巨大差距。

她知道李沛柔並非故意要如何,甚至可能都不明白父母於她究竟意味著什麽,只是單純地逮著一處她以為的把柄耀武揚威,想讓她低頭。

在李沛柔眼中的一塊小石頭,在她的生命裏,卻是一座難以逾越的五指山,輕而易舉就將她壓在山底,永世不得翻身。

而她已經背負著這座山,蝺蝺獨行十幾載。

心底的最深處,早已白骨嶙峋。

看似只是借此推了她一小把,可實際上,卻如刀劍刺入心臟,正中要害,更痛徹心扉。

蕭芫遲緩地搖了下頭,後退一步。

“公主殿下不必如此,您沒說錯,我阿母是罪臣之後,我自小被阿父厭棄,是姑母收留我。若沒有姑母,蕭芫早已是一具白骨,我與您,本就生來天差地別。”

李沛柔楞楞看著她,無措極了,淚流了下來,她去拉她的袖子,怕她轉身就走。

“不是的,我母妃說了,人不能選擇出生,這都不是你的錯,我也不該這麽認為,母妃都已經教訓過我了。蕭芫,你生氣的話,也教訓我好了,我絕對不還手也不告狀!”

蕭芫眸色清寒,一點一點,將袖子從她手中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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